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さようなら

二零一九年,我遇到了最安静的春天。


二月份是痛苦的开端,我攀附在十六岁短小得可怜的尾巴上,我把狮子的牙拔下来丢在了很久以前,现在身体里膨胀着让人窒息的虚无。我生怕说得太多会使自己的表达失去力度,使自己成为他人眼中靠泛滥的情感为生的骗子。这无法想象。世间是人的世间,生命是自然的生命,而死亡是属于精神的,拥有自主精神世界的我被清醒的意志所挖苦,我丢掉了所有的勇气。


这是在二月的事情,我费力地把它从记忆里搬出来,不是因为它埋得太深,而是对我来说过于沉重了。我刻意回避掉一切沉重的东西,看了一半的《大象席地而坐》被丢到一旁,满洲里的风景其实象征着贫瘠的现实,那头我未曾谋面的大象又意味着什么?不知道。我淹死在氧气里的,只有迷惘这一点让我意识到自己存在的真实性。人际间的关系构成了这个复杂的社会,可是我竟在里面找不到自己的洞穴,还是说人人都生来暴露在暴风雨的海面上。我不明白,我才十六岁,将要十七岁,怎么说与这个世界都还没有建立起亲密的联系。我后知后觉这一点,比谁都严重。


但是有一点我很早就意识到了,人们的心无法相同。这是太过悲伤的事实,豁达的人已经接受,他们用狂欢去抵抗荒诞。我跟不上那些人的脚步,也开辟不出自己的道路,所以步伐越来越沉。如果我是一艘货轮,那么一定会带着商人们的期待沉没,或者是个客轮,像铁达尼号那样撞上冰山,我是被寓以死亡含义的人形怪物,这点人们也看不出来。我痛恨着喧嚣打闹的他们,却清醒地感受到自己同样卑鄙。再次,我以自己狭隘去衡量他人,我并未从其中获取分文快乐,反而精神状态逐渐走下坡路。


这些,也是二月的内容,晦涩的,灰色的。我太喜欢用颜色去描绘看到的东西,反而间歇性陷入黑白色的遗照视角,我每年都在为四季举行葬礼,今年是不是可以停停了?我闭上眼睛时通常是凌晨一两点,那时候我的许多同学也许还在夜战学业,我只觉得自己躺在床铺上真是可耻的事情。我总是想到这些,就不愿再醒来。这些事情也是,属于一定不能告诉他人的范畴,因为社会的常态是进步,我是想办法后退的人,嘴上睡着要努力的话,其实比谁都要虚伪。人是带着千层面具的动物,我试图取下那些面具中的其中一些,以失败告终。


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很有名,我在想,如果此时此刻的我是另一个真实世界的倒影,那么原本的那个身为模板的我是什么样子的?本质如一吗?那不行,这样的话,就永远逃脱不出去了,自己亲手设下的牢笼。我在着手写一篇叫做《木笼》的短篇,主人公泷村把自己的胆怯变成了对别人的恨意,让污秽寄居在自己的体内许多年。他在童年时亲手掐死了一厢情愿认为是罪恶源头的一只鹦鹉,但是却把自己原本还可以得到救赎的人格关进的木头笼里。他就是那只可悲的死去的鸟。我是一半身体长了可悲的羽翼的鸟。


三月。气温开始回升,算是往返之春的再次降临。如开头说的那样,因为太平静了,所以三月,我把自己从肉体里抽出来抖抖重新整理整理。我有些窃喜,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

我遇到了一个人。Nakajima Kento,念法是这样的。中島健人,他的名字。


我把自己逗笑了,这个时候,我会觉得自己像是个打广告的生意人。这次我拿自己仅剩的爱与灵感做交易,付出还健在的那些真挚的东西,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完满的灵魂。如果有缺口,那就最好是蝴蝶翅膀的形状吧。因为我隐隐预感到,中島健人,这个让我再次从生活中看到一览无遗的希望的人,最终会变成蝴蝶飞走。他就是这样的人,或者说,美的事物所面临的都是夭折的命运。但是我奇迹般康复了。我在想到美的夭折时,精神竟意外生还。三月时我找到了寄托,爱与灵感的寄托,寄托在悲剧的预感中,不过这次不是灰色的,而是金色的了。金色的小岛,岸边的波浪打湿了我,那个人是我在浅滩上意外发现的贝壳。是贝壳了,终于我找到巢穴了,在现代社会中。人们只是缺少对脆弱的包容力,我理解了这一点,所以开始与世界和解了。


这是三月发生的事情,是这个月,不久前。


我写下这封给昨天的遗书,其实是三月的我向二月的我道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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